一面落地铜镜里,映着一个瘦如枯骨的孩童,脸颊眼眶深深凹陷,露出骨骼的轮廓,只一层惨白的皮包着骨头。
我叫白余。
镜子里映射的,就是我的模样。
我是中将白诚的儿子,父亲和我讲,在爷爷那个年代,我们家还是燕城的大户人家。太爷爷是大将军。
一切都是从禹平四十三年开始的,禹平帝身患重疾,立长子周曹为太子。次子周辉不服,暗中许以谭、查、花、洪、白、五大将军莫大荣权,威逼利诱,欲意谋反。
禹平四十五年仲秋上旬,太子周曹在方圆坛举行祭天仪式,在快结束时,周辉突然发起政变,五大将军直系部队包围方圆坛。
但没想到,就在周辉得意洋洋的时候,十二上将二十七中将率领三阵禁军把外围包的水泄不通,五大将军身边副官副将集体倒戈,局势逆转。
五大将军护送周辉,从方圆坛杀到西城门,又从西城门杀到玄龟山。
在玄龟山的断崖上,终于被围的无路可退。随军皆死,五人自知无法逃走,自刎而亡。周辉跪在尸体里哭喊,周曹提两把剑走来,扔在地上一把。
周辉拿起剑说,“生不可择,死吾自择矣。”然后自刎而死。
史官把这个事件,称做方圆坛之变。
太爷爷在发动政变之前,就让爷爷秘密躲起来了。政变失败,五大将军均被抄家屠族,太爷爷预备了爷爷的替身,在户部的户籍和鱼领军的行刑记载里,爷爷是死人。
禹平四十六年,禹平帝崩。周曹即位,改年号牧德。上任第一件事,就是取消将军世袭制,宣布将举制度。然后建立太元寺,并把四个上将军升为大将军。
牧德五年,父亲出生在一栋偏远山区的小房子里,并在那里度过了不愉快的童年。爷爷酗酒,混僵度日。
父亲十八岁,要出去闯荡,爷爷讲了家族历史,父亲又在山里呆了下去。
两年后,父亲二十岁,牧德帝死了,年仅十七的常宁帝即位。
父亲知道机会来了。
他去燕城参加了将举。按照父亲的说法,当时将举和现在很不一样。那时没有营,只比个人,也没有年龄限制,比的项目也比现在多,有步射,骑射,手博,石锁,舞刀,马战,文考等等。
常宁十年,我出生了。父亲对我的出生非常高兴,亲自指导我武术。并把我送进了四大院之一的墨武院。
但我天生身患奇病,瘦若枯骨,武院子弟都视我如鬼。他们或排斥我,或取笑我,或用异样眼神看我,但我并不感到难过,因为我能在青石台上狠狠揍他们。
他们开始怕我,说我是饿鬼转世。
饿鬼,确实和我的形象很符合。和我对战过的人,非死即残。
我十岁那年,取得八胜,拿到了十部令。但因为我名声太坏,没有营要我。
没营要,我就自己建营。
我找了一批人,创建了饿鬼营。不到一年,营里的人都跑光了。他们受不了我的训练。
现在偌大的营地里,空空荡荡,只有我一人。
……
一处四面瓦顶围成的四方院子,中间立着一个白点,是个骨瘦如柴的少年,怀里靠着双锤,锤头如八瓣闭合的莲花苞,实心黄铜,大小如拳头。
枯瘦的小手握住锤柄,身形弓起,脚向前一迈,锤如飞鸟轮了出去。
几个转身,脚向后撤,突然一个定式,极动到极静,脚下浮起一层烟尘。
步如猫行,锤细若流水。阳光在锤上照出几点闪光。
几个扭身反背,后脚踩实,前脚蹭地,锤一高一低,犹如狮口。拉出一个定式。
少年并锤收腿,缓缓直身,口吐长气,似乎小了一圈。
啪啪啪,三声掌声从门口阴影里传出,随着掌声,一个黑色斗篷走到阳光下,是个孩童。
肤色白皙,瞳如稠墨,墨青头发随便盘在脑后,横插着一只束头簪。
骨瘦少年凹陷的眼睛眯缝了一下,口中传出少年特有的清明声音,“我认识你。”
黑斗篷少年踏着阳光,面带笑意走到骨瘦少年身前,“我也认识你,白余。”
“李智仁。”白余正视他,“你来做什么?”
白皙的小手从黑宽袖子里伸出,五指捏着一块腰牌,木底翠身,牌身平整,镌着日月。
“日月营,欢迎你。”
白余看了看腰牌,又看向李智仁,“拿兵器吧。”
手放下,黑袖子遮住手,“打过你,就加入吗?”
白余不明显的点下头,像微风吹动头发产生的错觉。
李智仁转身走出院门,不一会儿,手里提着一杆细枪进来。枪身虽木制,却有铁的质感,白余知道,这是百年黑铁木芯所做。
铁木实心,越到中间越凝实。根部发达,树身矮粗,像李智仁手里提的这根这般长短,起码要长百年。
李智仁虚提着枪,松松的站在白余面前,“开始吗?”
“开始吧。”
两人都没急着动手,像散步一样,提着兵器对绕了两圈。突然寒光一闪,八瓣铜锤如炮弹般出现在李智仁眼前,李智仁侧身的同时枪尖拍在铜锤后杆上,铜锤微偏两度,擦着头发从李智仁眼前捶过。
当当当,兵器碰了三声,枪尖松下。两人的试探结束了。
左手锤缓缓靠在肩膀上,右手锤靠在腰间。突然白余后腿碾地,右手如扬鞭,锤似俯冲飞鸟,砸向李智仁头间。
锤劲,撒身锤。
前锤砸下,后锤轮起,李智仁撤步,寒光一点,穿过两锤的空隙,枪尖点在白余喉咙上。双方都停住手,后手的八瓣铜锤离李智仁太阳穴只有二寸,李智仁能闻到锤上的铜腥味。
枪尖缓缓收回垂下,铜锤也收回,并在一起靠在怀中。
“我输了。”白余说。两个拳头大的锤头靠在他左肩上,好像两个小铜脑袋。
李智仁又伸出手,袖子滑到手腕,露出日月营的腰牌。
白余接过看了看,青翠质地通透,能看见下面如海浪的木头纹理,“你的营?”
“嗯。”
白余看向李智仁,“多少人了?”
“两人。”李智仁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他,“你和我。”
白余笑了。枯瘦的脸皮笑起来如地狱的饿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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